仲冬之朔,秋日落幕,枝桠没有了生长的迹象,冬日恋歌伊始奏响,银粟飘飞,傍晚时分的暖阳镌刻在老树那洁白的大衣上,风中熟悉的味道仿佛吹回了从前,吹回了那年冬日。
县城的生活节奏比起大城市来说要慢很多,所以压力大的时候我便会选择回来调整一些时日。而这次,因为太久没有回来的缘故,所以没有犹豫的便订了车票回来。在一个最寒冷的时节回到最温暖的地方,说来也是有趣。
火车很快就到站了,站台的播报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,那熟悉的声音听了一遍又一遍却都不厌其烦。大概是坐久了,站起来时腿还有些酸痛,一路上窗外都是雪白的一片,耳机里的歌循环播放着,看来,灵魂比肉体先回到故乡了。下站时,寒风吹了一阵又一阵,我不觉的拢了拢大衣,心里暗暗道“近来的天真是愈发冷了”。在站外等了一会便等来了出租车,还算幸运,一路上和司机有一搭每一搭的聊着,很快就到了,付好车费,同司机道了声“一路顺风”便推着行李走了。
回到了许久不见的“小窝”,来时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,父母还同从前一样,做了满桌的佳肴等着我,与我中学时双休回家一样,饭菜的味道也同那时相同——家的味道,而不同的只是父母不如以往灵便的腿脚和鬓角斑白的头发。看着满桌饭菜,我愣了愣便坐下了,大抵是这种感觉太过于生疏了吧。吃饭时同父母聊了些近况,不过依旧是报喜不报忧。因为这次回来也快要过年了,所以便没有回去的打算了。
在家中待了两三天,状态也调整的差不多了,便约了中学时最好的朋友出来转转。大概是距离上一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年了,所以再见时不免有些生疏。约了一起在母校旁边的咖啡厅见面。因为没有什么事情,所以我很早就到了,点了两杯热美式,便扭头看向了窗外,现在大概是放学的时间了,学生们从学校出来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,四处张望着寻找家长,这像极了从前的我们。大抵是看的太入迷了,回忆涌上心头,便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来了,直到她拍了拍我的肩我才回过神来,我笑着说“不好意思啊,看的太入迷了,没有注意到”,她也笑笑说“我也挺怀念从前的”。我们相视无言,六年的友谊让我们不用说什么便懂对方所想,心灵的契合让许久未联络的我们许久未见也可像从前那样熟络。我们聊了一些现在的状况和对未来的展望,不过好像见面就可以有聊不完的话一样,大概坐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起身离开这里。大抵是屋内的暖风太足了,开门时铺面的寒意让我又缩了缩脖子,把下巴也埋到了围巾里,手也揣进了大衣口袋。
出来时天上还下着雪,没有带伞我们也没有觉得多么糟糕,只是没有了孩童时对雪的那分喜爱与好奇。我们漫无目的的走着,不知不觉的便走到我们最熟悉的那条种满梧桐树的路上,我们曾用青春在这里刻下了难忘的一笔。我们边走边聊,逐渐忘却了寒冷。无意间瞥见路对面,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奶奶,推着一辆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的自行车,后座上坐着她刚上小学的孙子,他们就这样在雪地里慢慢走着,他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,看上去十分我臃肿,大该是穿了很多件,想起了从前和奶奶待在一起的我冬天也这样穿,大概是小孩子爱动,坐不住,便熟练的跳下车来玩雪,时不时还团一个不像样的雪球扔向老奶奶,老奶奶也只是宠溺的放任他扔,还算好,小孩子力气小,团雪球也团不实。虽然已经是深冬了,但枝头的梧桐叶也还剩下一两片,不过也都随着雪花慢慢飘落了,正巧,有一片就飘到了那锈迹满满的车筐里。街上行人很少,只有一些车辆匆匆来往其间,而他们就这样慢慢的走着,走向了路的尽头,逐渐消失了身影。
这时我才发觉,她和我一样看着,看着这记忆中的画面,仿佛也在留恋什么,却又任其逝去。想到这里我也停下了思考,叫着她继续向前走,后来走到了哪里,已经记不大清了,只记得,大衣肩头因为我的停留早已被雪浸湿,围巾也不免有些潮湿了。
我知道,那是我们近几年来最后一次见面了,那天天见面的时光早已回不去了,下一次走上那条路,大抵会有很大的变化了吧。
这场雪下了很久很久,久到已经不记得晴天的感觉了;这场雪在记忆里也下了好久好久,久到时隔数年仍是无法忘却。
又下雪了,京城的冬天似乎总是白茫茫的一片。闲来无事,漫无目的的走在繁华的街头,车水马龙,熙熙攘攘,这高楼林立的城市是无数年轻人的向往。可是这里的街边没有梧桐树,老人也不会推着自行车接孙子放学。这里的人们大都匆忙,只为那柴米油盐,没有人在意这美丽的冬。
回不去的凛冬,在记忆里熠熠生辉,梧桐树下,是岁月的长河,路的尽头,是永恒的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