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浪拍打暗礁,余晖洒满人间。折一枝白山茶,双手奉上春色于仲夏,拥有晚星的仲夏夜,树影爬满墙壁的老房子,是记忆中的惦念。
?叶影窸窣,迎着月光穿过回廊,房子的墙皮有些老化,好似不慎就要脱落。烛光透过纸窗,昏黄且温暖,而房间里人影摇曳,蒲扇此起彼伏,诉说着漫漫长夜的点点情思。
这个房间装满了我太多的回忆,载满了我整个童年!小时候的每个夜晚,暖黄的照明灯熄灭后,房间里都会环绕着我和外婆的夜聊声,那时的外婆兴致很高,一开口就像是要把一天没来得及聊的天聊完。
外婆说的大多是我更小时候的事:我喜欢的小黄狗,或是我近来闹的一些“笑话”,外婆的话里随处是我,无不是我,却极唯独没有她自己。我有些抱歉,很心疼。
老一辈的人好像总是在为子女、儿孙活着,却极少为自己考虑。外婆总说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们考上大学。
好像在如今的时代,考大学是件很常见的事,但对于外婆来说又不太一样,她大半辈子都在这个小村庄里,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,以一双沟壑纵横的手喂得一大家子人。
“大学”对于她而言遥不可及又常磨耳鬓,我想外婆对它也有很多憧憬吧,所以她总是尽自己最大所能想把孩子们都送出大山,送到大学里,去做一个不那么辛苦的人,去过和她截然不同的人生!每每想到这儿眼里总似蒙了一层纱,外婆的声音也渐行渐远。
“外婆,等我长大了,赚了钱一定要带您去别的地方看看”。我突然的回复打断了外婆的话,外婆愣了愣,随即又笑着对我说:“等你长大,外婆已经老了,囡囡以后会去,很多地方,外婆就不跟着去啦,老人家都是很麻烦的”。
彼时的外婆身体依然硬朗,看上去岁月无惧的人没想到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向时光低头。
我强忍着泪水,紧紧地抱住了外婆,“外婆一点都不麻烦,我最喜欢外婆了,外婆一定会长命百岁的”。
那时的我还太小,无法对年华老去有太多科学的解释,只知道人老了,身体会越来越差,直到最后人消失不见。大人将那称之为“走了”,老人走了,去了天堂,那是个很远的地方。
想到这儿,泪水不争气地往外冒,氲湿了外婆的花衣裳。房间里留下了我的难过、不舍以及外婆的轻声安慰。
孩子的世界每天都是暂新的,日光微露,我躺在床上咀嚼着太阳的香味,而在什么别的天地,云雀在青空中高飞。原本以为一切会如常地度过,父母的电话却如晴天霹雳撕破了我想一直陪着外婆的幻想。
一通电话,我就要告别外婆去到父母工作的地方——陌生到空白的地方,條忽,我从车遥马慢辗转至车水马龙。
“陌生的家” 里白织灯亮的晃眼,我的房间大了不少,却也显得空旷。每天晨起,家里独剩我一人,桌上是早已凉透的餐点,还有父亲给我的饭钱。
或许在大人看来我去了更大的城市生活,受到了更好的教育,有了滋润的生活,可我更喜欢外婆家的土楼、木窗还有昏昏欲睡的灯火。说起来,到父母家后,陪伴我最久的就是这个房间了。
落地的窗子,白色纱帘,靠墙的桌椅是我的一方小天地,无论是清晨或是午后我都会在那喝茶看书。待得久了孤寂、无助也会涌上心头,每每这时,我都会想到那个温暖的房间。那些书中的故事可真有趣啊,可我却不能立刻跑到外婆身边和她分享了。
还好,欢聚有时,寒暑假时分我还可以回去看看外婆。只是这次回去一切又大有不同。外婆房间旁的小厨房塌了,房上的瓦片在艰难支撑着,外婆房间的墙皮也脱落大半,露出粗糙的黄色墙体,偶有青苔爬上。
外婆还是和以前一样闲不下来,杵着拐杖,弯着腰驼着背在喂小鸡仔,我忍着心中的难受,牵扯出一个有些生硬的微笑,“外婆我回来了”。外婆闻声艰难地直起身,仍是有些弯着腰,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来。
“囡囡你回来啦!”她浑浊的双眼攒满了泪水,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落下。我跑过去抱住了她,贪婪地汲取着久违的温暖。
回到外婆的房间,灯仍是那盏,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变得更加昏暗了,外婆颤颤巍巍地拿了根蜡烛点亮,而后坐在床沿上,拉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。
一切还是让人安心的样子,小时候用过的梳妆台;月饼盒子里的发卡,只要是关于我的一切,房间里的布置都没变过。
我问外婆,家里那么多侄子,侄女为什么不把我以前用过的小玩意儿给他们用呢,外婆回答,那些都是囡囡最喜欢的东西,囡囡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,所以我要给囡囡留着。听到这儿不禁泪湿眼眶。
又是一个星夜,我与外婆坐在躺椅上看万里星河,就这样陪着外婆真好啊!浓厚的黑夜,把天地粘合在一起,星星混着烛火,银河连着水渠,我们小小的瓦屋,成了月宫的邻居。我们谈论着星星,数着岁月,披月入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