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水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的工作间,我熟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。挣扎也没有用,我被彻底淹没,液体灌入了我的鼻腔,我的喉咙,我的肺,但我没有溺水,没有感觉到死亡。相反,我感觉到了生命,我感觉很温暖,我产生了一种错觉,我想永远待在这里,待在这片红色的海洋里。
海水匆忙的掠过我的身体,我的世界天旋地转,我好像在逐渐融化。我试着用力,至少让旋转停下,让我知道自己身处什么位置。我终于保持了平衡,但海水流过身体的触感仍然存在,我在不断下坠。我在坠入万丈深渊。
但和我想的不同,深渊不是一片虚无,不是完全的黑暗,它的颜色逐渐淡了起来,伴随着海浪。
那不是深渊,我在远离深渊。我在坠向海平面,我在离开这片深红的海。
世界已然颠倒。
在冲向海平面的一瞬间,腹部的一阵疼痛拉住了我,我悬隔在了海面上,刚才巨大的冲力让我感觉我的腰椎差点断裂。我抬头向上看,这才发现我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连接上了一根绳子。不对,是一根管道,管道向上无限的延伸,我不愿意去想象它的另一头在遥远的黑暗里与何物相连。我双手握住管道,想要将它扯断。但它的韧性很强,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造成一点损坏。
这加剧了我内心的恐惧。当我握住这根管道的那一刻,手中传来的触感已经在我脑海告诉了我这是什么。我无法拒绝,无法忘记。
这是一根脐带。
腹部再度传来疼痛,这种剧痛几乎吞没了我的其他一切直觉。
有东西挤了进来。
不属于我的,浓稠的,古老的,沉重感,挤了进来。
我在海平面上挣扎,溺水感再度袭来。我向下看去,如果没有这根脐带,重力将把我带向何处?这个深红世界的下方笼罩在雾气当中,昏沉沉的。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努力观察着那里,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雾里生长。
我等待着,他们终于从浓雾中生长了出来,我这才看清,那是缓慢生长的树枝,我仿佛能听到树枝生长发出的声音,和树枝断裂的“噼啪”一样,他们在浓雾里轰鸣。在树枝冲破浓雾的时候,声音戛然而止。
我意识到那是一片森林,一片不断生长的森林。在森林的包裹下,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村庄,那里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热闹的集会,正在享受狂欢之后的孤单。
小屋边的吊床上我蹬了蹬腿让自己微微摇晃起来。学姐躺在另两棵树之间,他也在我眼里一点点荡漾起来,穿梭过树荫,越过阴影与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