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诉尽半池月,远山的群黛柔似水,风与云与山与水,记忆落满了灰迹。草草翻开边角泛黄的书页,目光在此刻定格……树的年轮攀上她的肌肤与脸庞,如漠北的沙漠,沟壑纵横;透过枝叶的缝隙,落在光的帷幕,闪闪的光灼伤了我的眼。
我依旧忘不了那情形,那晚的枫叶如火海般红,我现在还记得透过窗缝看见的满地红与奶奶的背影。睡眼朦胧中我莫名听到救护车的鸣叫,不耐烦的趴在窗子上向外张望,却发觉奶奶躺在院落中,躺在那红似火的枫叶上;屋外,大风发狂的吹,吊灯摇摇晃晃,恍惚间我好似看清了什么,可实在分辨不清那是枫叶红还是血迹了。
就这样,我目送着她的离去,不仅仅是她,应是一家。
车渐渐远了,我的眼角莫名增了几丝泪痕,我有预感,这可能……再次见到她,就是在病房,看着惨败的床单与那蓝白相间的病号服,我从不曾敢想有一天她竟会与那街头的流浪猫般,可是,看着她蜷缩的身影,我心胸却像被禁锢住了,口中刚想喊出些什么,可是浓郁的消毒水味却是猎刃般的秋风,生生韧开我的腔骨,被遏制住生命的恐惧感接踵而至,我麻痹自己不去看,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淌了下来,草草擦了一把,无果,便任由它糊住我的视线。
这几天,我听见父母与医生在房门口的交谈声与叹息声,手中拿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检查报告找了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,身穿白大褂的叔叔,看见了深夜奶奶如沙漠般的面孔;我大体猜到了几分。
不多时,奶奶出院了,那天我刚放学回家,大门传来一阵钥匙与门孔碰撞发出的碰撞声,我的手死死攥着白多黑少的数学卷子角,两眼盯着大门,那是我的耳朵一定是坏掉了,心跳声盖住了开门声。噗通、噗通。
声源处是一张模糊的脸,看不真切,一个似有些羸弱的老人坐在轮椅上,手中还拿着一个纸盒子,绑着彩色的带子,大衣与腿的亲切地摩擦着,刺啦刺啦的;那面孔走的又进了些才看的真切,原来是奶奶。
“幸好没耽误我孙子的生日,”她笑盈盈地面孔盖住了满脸的皱纹,抬头望了望我的父亲,“你说是不是呀?”
父亲什么都没说,只是点头。我也茫茫然跟着傻笑。
簌簌地风吹起烛火,飘飘然地,丝丝烛光虽然微弱,却照亮了一方混沌的天地。我双手合十,在心中默默种下了一个愿望,就着昏暗的烛火,为她虔诚地祷告。
“呼——”灯灭了,昏暗中我看见那副沟壑纵横的脸扑了上来,“你许的什么愿望?”
我本想祝她喜乐安康,可看见她日渐苍老的面孔,崎岖蔓延到四方的褶皱,话在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;忽得想起在病房中看见的一幕,想到她的后半生将会被大把大把的药覆盖,会被密密麻麻的针孔折磨的遍孔鳞伤,会痛苦,会一步步迈向死亡。去他的喜乐安康。
她应是发觉我眼底的恍惚,没有再追问,全身一下好似被烈阳高照过得蓬草,默默坐了回去,口中念念有词道着什么。
“也对,说了就不灵了。”窗外,枫叶飘飞,红了满天。
又是一年秋满地,红光满院,远处群山连绵下的青松在月光下朦朦胧胧,隐隐闪烁;我拾起一片完整的枫叶,高举过头,对着半边斜日,细细地瞧,我看见一支支树叉相互交连,叶脉间的叶红地发亮,原来我所找寻的光,就在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