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盛夏。
敞开轩窗,滚滚热浪扑面而来,檐下的风铃在余晖中低吟浅唱,蝉儿在枝头单调地重复着昨天的老歌。
晚风挤进窗棂,案前的书本被哗啦啦地翻动。回忆涌起,我的目光在书页的一行字上停留。
“世间情动,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,碎冰碰壁啷当响。”
小时候,我曾拥有过一个藏在冰箱里的美好夏天。
夜晚,空气褪去燥热的声势,披挂星月的清朗,现出不显山露水的温柔。童年时的我最喜欢这样的夏夜,时常和小伙伴在院子里玩耍。
我们疯跑,摘花,捉迷藏,躺在楼旁桃树的枝丫间看星星,听树下摇着蒲扇的老人讲故事。每每玩性正浓时,却苦于闷热到仿佛凝固一般的空气,大汗淋漓,全身心都被燥热所占据。自然而然想起家中冰箱里存放的冰镇西瓜和酸梅汤。
但是我家住在六楼,老住宅楼没有电梯,天气太热实在是懒得跑一趟,只能咽一口唾沫,抬头望望我家那扇窗户悻悻作罢。
后来,炽热翻过夏至的序章,在声声鼓噪的蝉鸣中,没有空调和冰西瓜的室外更添几分难耐。偏偏我们那时年龄小忘性大,出门前想好要带一杯酸梅汤,下楼之后又总是忘记了。
于是,我和伙伴们把目光投向了家家都有的冰箱。外面那么热,冰箱里的西瓜却总是冰冰凉凉的,不止一点神奇。要是我们搬一个冰箱到楼下,热的时候不就可以钻到里面纳凉了吗?
我们对这个主意一致表示赞成。几个孩子一合计,选了一个住的楼层最低的,就对他家里的冰箱下手。
这天下午骄阳似火,天空万里无云,没有一丝风。趁着大人们还没下班,我们在那个伙伴家里集合。说干就干,大家分工明确,拔了插头,把冰箱里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堆了一地,你推我拉他开路,七手八脚地把冰箱搬到了楼下。
望着那个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高出一倍还不止的冰箱,所有的孩子都成就感满满。我们把冰箱移到紧靠着楼房的树后面,又约好晚上一起出来玩,就各自回家了。
在望眼欲穿的等待中,夜幕降临。傍晚时分,我们兴冲冲地跑下楼,不约而同地来到下午藏冰箱的地方,把冰箱搬到院子中间,迫不及待地一把拉开门。
可是并没有期待中扑面而来的冰爽,冰箱里的灯也灭了。我们伸手触摸冰箱的箱壁,只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气。
大家全都呆呆地愣在原地。
这时,我爸爸下班回来了。他走过来,看看那个冰箱,问我们在干什么。一群孩子好像看到了救星,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。我爸皱着眉头听完,一下子笑了。我们面面相觑,摸不着头脑——冰箱都坏了,这有什么可笑的?
爸爸笑了半天,终于勉强止住,他蹲下身子,指指冰箱,耐心地开口:“冰箱是要插电才能运作的。你们把冰箱的插销拔了,它就不能制冷,里面当然就不凉快了。”我们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如此。
光阴流转,当年那群天真幼稚的孩子早已长大,但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夏天的傍晚,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承载着我们美好愿望的冰箱。
别院深深夏席清。浓烈而绚烂的盛夏,终将成为记忆的珍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