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是浓厚的夜,倾盆的雨和冷厉的风,三者纠缠不清,又不知疲倦,似要办一场轰轰烈烈的欢送会。?风在高歌,雨在热舞,我与乌云密布的黑暗深处,窥见一星烛火。
只见一间小屋门口摆着一张桌子,桌上是两只鲜红的蜡烛,以及果盘。一个孤单落寞的身影映入眼帘,那是一位老妇人。微弱的烛光下,我看不清她的样貌,只见得那映在烛火下孤独又苍老的瘦小剪影。老妇人只是坐在那儿,没有动作好似是在思念,又好似是在等待。她正虔诚地期盼着一个不归人的到来。
也许她的故人远在他乡,也许他们无法见面,也许她想以这种方式寄托自己的念想。我默默想道,伴着雨声的鼓点,思绪也渐渐放空。
时间让曾经拥抱过的血肉之躯变成石碑和画像,永垂不朽的思念风干成标本,记忆里的一切仿佛都降了一个维度。
那是一年盛夏,正在教室备考的我身上起了一层薄汗,可那消息却像一桶冰水,将我从头至脚都浇了个透心凉。
心中的那一根弦“嗡”得崩断了。再顾不及那年的期末考,便匆忙地赶回家乡。
崎岖的山路,参差的路面,这是通向爷爷曾经老房子的路。踏进门的瞬间,却没能看见曾经那个熟悉的身影,只有那供桌上的一星烛火还在闪烁,忽明忽暗,就像我那因为惧怕而疯狂跳动的心。
“爷爷去哪了?”我有些颤抖地问道。
没人回答我,但人人都心知肚明。我早已知道了答案,只是不想承认,也不敢承认。我看见屋里后方有个宽大的黑色盒子,大人们称其“棺材”。我知道,爷爷正安静地躺里面,可如今我看不见他,也听不见他了。
当天夜晚,院子里彻夜通明,我待在这压抑的屋里和大人们一起守夜。一阵夏风吹过,吹得桌上的红烛有些发颤,摇摆不定的烛光桌将画像上爷爷的笑容衬得很亮,很暖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觉着爷爷还在我们身边。
新的一天,太阳照常升起,只是原本清冷的老房子变得热闹起来了。熟悉的,陌生的人们都聚在一起,说着,听着关于爷爷的故事。说是离别,我倒觉得像是团圆。?
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我总是有些恍惚。不知不觉,一迈腿,一回头,便又是一年了。按照家里的习俗,今天是要给爷爷上香的。点燃两根红蜡,几点烛火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刺眼。再放上几盘蔬果和一副爷爷的画像,一家人围在桌前,我看见奶奶轻声说起了话。我不知道奶奶在嘀咕着什么,但我知道这是一种和爷爷沟通的方式。于是我禁闭双眼,双手合十,嘴里小声的念叨起来。
未知苦处,不信神佛。曾经的我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,直至经历了世俗的生离死别,我才真正明白信佛的意义所在。
“好啦好啦,你再这样念叨下去,你爷爷也要烦了。”奶奶打断了我。
我转过头去,从奶奶那枯井似的眸子里看见了无尽的思切和爱意,也瞧见了那一星烛火,微弱的火舌肆意地舔着心尖的那点苦涩。我的眼睛有些发酸,唰唰的雨声再次浸润了我的脑袋。
窗外还是风雨交加,于一星烛火前,似乎能瞧见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,是那老妇人的故人吧。那老妇人先前已回了屋,他为何这时才来呢?我想了想,许是怕他的家人伤心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