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起了蝉鸣。最初只有一两个带头的嘶喊,声音传开去,加入嘶鸣的愈来愈多,迅速扩散成一阵吵吵嚷嚷的齐唱。
盛夏热射病和中暑随时会来,挑了个略微凉快的天上山避暑。步履踏及留有苔痕的石阶,苍树掩天,贯穿盛夏的蝉鸣响彻千里之外的城区,蝉噪声连绵成沸腾的夏,如同一杯史汀格,阳光是高纯度的白地兰,热风是泡沫凐灭时的一小段水汽。
沐浴阳光的树海宛如翡翠和琥珀的混合,顷刻间的光影流动让我萌生出一种感觉,我即使清风。
极高的山顶气温骤降了十几度,山野的气息醇厚又明爽,此时没人能不羡慕山顶的几户人家。左右皆是青葱树影,近处盆栽中几抹绯色尤为亮眼。好熟悉。
海棠花啊。花枝分叉的花瓣萎靡不振,即将凋零的样子,红色似被稀释的颜料,是将燃尽的火。也是,海棠花在四五月开放,因为极大的海拔差而做着盛夏天的错季花,也是难为它了。
那时未闻花名,只觉得美的像富丽的唐诗。幼时,在去往医院的路上,海棠花是常见的。孩提的心总是幼稚的、纯粹的,认为所有珍视的东西放进口袋就会被永远保存下来。
医院的病床旁,我靠着矮矮的护栏呆呆地望着她闭合的眼。像植物人一样,她好久没醒来了,但是父母说她的大脑能听见我们,能思念着我们。我摆着几枝艳丽的海棠,放在她的床头。
那枝海棠记录时间与风,同她一起跃入不可回头的虞渊——死亡。花瓣干枯的纹路是她洄入命运的伏线,花瓣风化的褐黄的她与人世间的囹圄。
此时已晓花名,更觉得像清丽的宋词。没有曾经僵冷的花姿,而是一种绽放在鲜迹山巅的和光同尘,她不必追赶着四季,风自会带去万物的讯息。
唯有错季的海棠沉香似火,风采撷一段暗下浮动的香,是来自北纬的思念,却被季风吹还。不必追赶着四季,风自会带去万物的讯息。